《论语·雍也》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这几天,贵州南端的独山县“热了”,一时想到了孔子的话。独山很穷,曾是国家级贫困县,人口不足40万,地方财政年预算收入不足10亿,却斥资几亿、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的项目建设了十几座外表富丽堂皇的工程,欠下亿元债务,原独山县委前书记潘志立已经因此落马。
孔子的话,通常解释为:质朴胜过了文饰就会粗野,文饰胜过了质朴就会虚浮,不偏于一方,道才可以称之为君子。孔子此话本是谈论人的修养,和经济社会治理并无关系。
“史”的意思,今人理解起来会比较复杂一些。史,本指宗庙之祝史,或在官府之掌文书者,这些人往往繁文缛节多,显得虚伪正经,故“史”多理解为虚浮和虚伪,最终可以归结到“虚假”二字。从大的方面看,“史”和“文”也可以理解为人类文明和文化,“野”和“质”则可以指人的原始本性。人的原始本性有粗野、动物性的一面,人类文明和文化则让人去掉粗野、动物性的一面,但完全去掉人的自然本性,人也就不成为人了。孔子的意思是,人要成为“君子”,必须取“野”与“史”之中,处理好内在本质和外在形象的关系,既得保持原始本性,又得抑制原始本性;既得坚守文明礼节,又不能为了礼节而礼节。
引申一下,孔子的话,其实是谈人的外表形象和内在本质的关系,这就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地方的外在形象和内在发展质量的关系。假如把独山县的城市建设类比为一个人,大建形象工程,酷似任性的行为艺术,其实也是一种“文胜质则史”。
一个地方或城市的建设和发展,既不能忽视内在质量,又得注意外在形象,二者是辩证统一的关系,但首先是注重内在质量。好的外在形象,是由里向外“溢出”,而独山的形象工程建设,遮掩不住内在的贫困,经不起任何审视。
作为刚刚摘帽没几年的贫困县,独山县建设表现为“一边穷,一边富”,一边是密集的超豪华现代化高楼大厦,一边却是破旧的老房子。很多高楼大厦外表奢华,看上去宏伟壮观,走进去全是烂尾工程,杂草丛生,污水和碎砖一地。造价达到万的巨大钟楼,脚手架还没拆;壮观的天下水司楼,是24层的全木质框架榫卯结构建筑,足足花了两个亿,整个景区的投资达到了70个亿,壮观的塔楼很多地方根本就没有完工,处于半废弃的状态,建筑材料堆满了地面。年全县举债达到亿,但大笔的钱都丢在水里。
独山县不惜血本、不切实际、劳民伤财,内在发展质量与奢华外表的背离让人惊心。独山县每一座华而不实的烂尾工程,都让人沉思和反思。
一是一个人的权力为什么会如此缺乏制约?这些形象工程、政绩工程的始作俑者,是独山县委前书记潘志立。去年2月,他被纪检监察部门立案调查,10月检察机关指控他犯受贿罪、滥用职权罪,向法院提起公诉。从独山县前任书记潘志立在纪检检察机关的通报中,可以看到他既有收受他人财物的贪婪,又有不顾民生盲目举债上项目的嚣张,更有拒不执行党中央大政方针政策、恶化当地政治生态的狂妄。“独山现象”,提出一个问题,就是县委书记的权力怎么能有效关到笼子里?
二是一个地方的财政为什么可以举如此高的债?独山一年的预算财政收入不到10个亿,却能举债亿,背后是财政制度的失效。举债是一种经济行为,更涉及到政府信用,有很多制度规定,但财政纪律和规定,为什么关键时候起不到作用?
三是各种监督为什么会形同虚设?独山的工程建设铺得摊子很广,大楼之巨秒杀许多一线城市,这些工程建设既非偷偷摸摸,也不是一时建设起来的,而是需要很多年。“独山现象”可以说早就被社会周知,不要说在独山县内部,就是独山县的上级部门,也应该是清楚的,为什么如此大张旗鼓的形象工程建设,没有人反映?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独山现象”让人心疼之处,是发展成果和物质成果的巨大浪费。很多人说,如果把这些物力和财力,用到民生领域,将会解决多少民生困难?这当然是切实之问。
孔子谈“文质彬彬”不是讲经济建设,但孔子作为政治家和思想家,对经济也并非门外汉,他的一些财政思想,值得我们在经济社会发展和城市建设中借鉴。孔子讲俭,“俭”就是“节用”,这也是孔子核心思想“仁”在财政主张中最重要的体现,他说:“礼,与其奢也,宁俭”“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
孔子的“节用”主张和思想,保护社会财富和生产力,至今仍然有其价值。我们今天的发展并不平衡,钱更应该用到刀刃上。潘志立犯受贿罪、滥用职权罪,被提起公诉,但相比于其任性建设造成的巨大浪费,已经谈不上“亡羊补牢”。“亡羊补牢”只能用在损失很小而接受教训采取补救措施及时的情况,独山则是难以补救的天大的窟窿。
7月14日,贵州省独山县在其官微“大美独山”上回应了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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