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大夏皇帝明玉珍的陵墓在重庆被发现,一度号称历史上最寒酸的皇陵,但也体现了明玉珍作为朴素农民出身的本质,他在四川巴蜀非常得人心,如果不是英年早逝,可能元末时代的群雄逐鹿结局可能会有另外一番样子。明玉珍也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建都重庆的皇帝,但他的后人子孙基本都远在朝鲜韩国,他的生平故事也足以称得上一个传奇了。
明玉珍的塑像
一、明玉珍占据巴蜀为何立号叫大夏?
明玉珍究竟是不是本名颇有争议,主流观点认为他可能并不姓明,也不叫玉珍,据说叫瑞。原来姓什么缺乏记载,虽然后来有所谓家谱,说祖上是秦国名人百里奚孟明视。但这家谱流传是后来追认的,只能算一种参考。另有一说他姓“旻”,可信度显然不高,因为没有使用这个旻为姓的历史依据。
有一种观点认为,明玉珍之所以改姓明,出于他是一个纯正的明教弟子。元末时候白莲教、弥勒教、明教互相融合,当时教众何止千万,像朱元璋、陈友谅这种发展自己势力的豪杰枭雄很多,唯有明玉珍这种人显得虔诚,居然抛弃原来父母所起名字,彻底改名换姓。
明玉珍出生湖北随县,元朝末年属于河南行省,今天的随县也位于湖北省北部与河南省信阳市毗邻,古代属于中原豫州辖区,这一家乡背景与后来明玉珍的决策有很大关系。明玉珍出身贫苦农家,心里颇有志向,元末大起义以后,同样是今湖北地区的徐寿辉成为当地一大明教首领,声势很大。
明玉珍二十来岁时,徐寿辉的起义,占据蕲水县等周围地方,号称天完皇帝。这个名称很古怪,其实是在大元两字上加一些笔画,表示他要压着元朝,更显尊贵。徐寿辉就使人招降明玉珍说:“来则共富贵,不来举兵屠之”,明玉珍当时也聚集了一些乡民在家乡自保,不得已就引众归降徐寿辉,任统兵征虏大元帅,隶属倪文俊部。不久与元将哈麻秃交战,右眼被流矢射中失明,因此一直被人称绰号“明眼子”。
有关明玉珍的传记
至正十五年(),倪文俊再次攻占沔阳,由于地方连年遭受洪涝,军粮不济,于是命明玉珍率领万余人朔江而上,到巫峡一带筹粮。明玉珍军纪严明,筹粮顺利,以军功升奉国上将军、统兵都元帅。两年后,四川行省右丞完者都四处征兵要巩固重庆地区防御,位于川峡边界的义兵杨汉率部五千人自西平寨(今湖北省松滋市,紧邻宜昌三峡)应征,进到江北,但完者都心怀歹意,置酒款待杀了杨汉,想要兼并部众。杨汉部下“将士皆怒,遂放船下峡”。杨汉所部向明玉珍进言:“重庆无重兵,完者都与四川行省左丞哈麻秃不相能,若回船出不意袭之,可取而有也。”明玉珍一度犹豫,部将戴寿建议机不可失“攻重庆,事济据蜀,不济归,无损也”,明玉珍就率军秘密奔向夔州(今重庆市奉节县),跟着剑指万州(今重庆市万州区)。在万州稍作整顿,向六百里外的重庆发起袭击。击败完者都,生擒哈麻秃献给在汉阳的徐寿辉。
明玉珍乘胜继续出击,首先在普州(今四川资阳市安岳县)击溃李喜喜率领的青巾军,跟着占领泸州、叙南(今四川宜宾市),徐寿辉对明玉珍的行动非常满意,先后任命他为广西两江道宣慰使、陇蜀四川行省参政,放手他全面负责巴蜀地区的事务。
至正十八年(),完者都败退在果州(今四川南充市)整合军队,四川行事平章朗革歹、参政赵资屯嘉定(今四川乐山市)试图反击。明玉珍派部将万胜前往围攻嘉定,半年没有攻克,明玉珍亲自率军来打。明玉珍改派万胜轻兵袭取成都,又分兵出击龙州(今四川江油市)、兴元(今陕西汉中市)。万胜在成都生擒朗革歹及赵资妻子,将赵资妻子带到嘉定城下招降,但赵资果断将妻子射死。明玉珍欣赏赵资忠勇果决,强行攻破嘉定后,还将完者都、朗革歹、赵资等押回重庆,囚禁在治平寺(今重庆罗汉寺)反复劝说,但三人誓不投降,最后以礼葬之,当地人都称赞他们是“三忠”。
这时,明玉珍已经成了拥有全川的实力派,但他对远在湖广地区的徐寿辉非常尊重,一直将自己定位为天完红巾军开疆拓土的西路先锋。至正二十年(),陈友谅害死徐寿辉自立为帝,明玉珍与陈友谅断绝关系,命部将莫仁寿驻守夔门,自称天完政权的陇蜀王,以刘桢为参谋,立徐寿辉庙于重庆城南,追尊为应天启运献武皇帝,庙号世宗。坚决同陈友谅对抗,发檄文号召徐寿辉的其他红巾军部属一起会师川峡,大家联手讨伐陈友谅。
明玉珍铸造的钱币
两年后,在刘桢、戴寿、万胜等文武部将推举拥戴下,明玉珍于年称帝,建国号大夏,改元天统,定都重庆,这是西南重镇重庆在历史上第一次成为都城。这里有一个疑惑,明玉珍一直视自己是红巾军继承人,占据的也是众所周知的巴蜀地区,为什么会把国号定为大夏?这从古代封建传统来说显得不可理解,史学界多年来的说法五花八门。
一种从含义解释的说法是,明玉珍是以华夏族,也就是汉人身份亮剑,做出同元朝蒙古统治者对立的态度。另一说明玉珍作为徐寿辉天完政权继承者,徐寿辉立国在蕲州蕲水县,占据今武汉及南部地区,这一带都是过去的江夏郡范围。明玉珍在巴蜀地区建立大夏,为了体现出他是继承天完皇帝的事业,要同杀害徐寿辉,背叛天完的陈友谅势不两立,发出要收复江夏的一种信号。还有一说针对明玉珍出身河南豫州地区的背景,如前所述,明玉珍出生随县,属于元朝的河南行省,也属于古豫州范围。他的大夏是以夏王大禹后裔自居,无独有偶,恰恰蜀地也有绵阳历来号称大禹故里,明玉珍建立大夏是体现作为夏禹后人的身份。总之,不论从哪一种解释,明玉珍都不是立足于传统封地建国概念,而是强调国号的寓意,都强调明玉珍的大夏国带有华夏后裔的色彩。就这一点看,和蒙古建国大元反而是同一模式。
这一年,万胜从兴元进兵大败元军,俘获人马万余,击退元朝平章侯普颜达失,使红巾军的势力到达汉水上游。至正二十三年(),明玉珍再派万胜由叙南(今四川宜宾),邹兴由建昌(今四川凉山州西昌市),芝麻李从八番(今贵州黔南州惠水县)分三路进攻云南。万胜孤军深入,攻占云南首府中庆路(今云南昆明市),迫使梁王逃到金马山。
初步稳定大夏周边的局势以后,明玉珍开始整顿内部,变更六卿为中书省枢密院,改冢宰戴寿、司马万胜为左、右丞相,司寇向大亨、司空张文炳知枢密院事。然后调整和安排了一批地方镇守的人员,司徒邹兴镇成都,司徒吴友仁镇保宁(今四川阆中市),司寇莫仁寿镇夔关,平章邓元亨镇守通州(今四川通江),平章窦英镇守播州(今贵州遵义市),另外还笼络了一些土司继续管理属地,像宣慰使荆玉守永宁(今四川泸州市叙永县),宣慰使商希孟守黔南,都是彝族苗族聚居的地区。没多久,原徐寿辉部下参政姜珏来重庆投奔,明玉珍命他驻守夷陵(今湖北宜昌)。
这时,明玉珍已经拥有北至陕西秦岭山地,南至云南腹地,西接吐蕃故地,东到湖北宜昌山区的广阔地区,就地盘而言,比朱元璋、陈友谅、张士诚等困在中原争来争去都要大。为了对付陈友谅和元朝势力,朱元璋学习当年孙吴联合刘备一样,主动结好位于长江上游的明玉珍,双方通书时朱元璋显得十分客气,称“吴王奉书夏国皇帝”,明玉珍回书称“夏国皇帝奉书吴王足下”。
在贤臣刘祯等人辅佐下,明玉珍在巴蜀措施宽柔,提倡节俭,减免赋税,奖励耕织,惩治奸恶,深得百姓拥戴,为巴蜀百姓缔造了一个相对安宁的桃花源,因此,明朝名臣方孝孺对明玉珍做出高度评价:”夏主幸致躬行俭约,兴文教,辟异端,薄税敛,一方咸赖小康焉。历年虽不永,民至今感叹焉,不能文词间尽其贤也。”到明末査继佐的《罪惟录》也称赞明玉珍:“以义终寿辉,事颇正。顾减税、下贤,留心礼乐,郁然成文,诸偏安之主不及也。”
重庆明玉珍的陵园
明玉珍之所以能够如此深得人心,首先,对教育很重视,通过开科取士,大量招揽人才,对巴蜀青年士子有激励作用。其次,税收采取十税一的办法,对乡民生产很有刺激,在当时各地义军占领地区,明玉珍定下的赋税最低,口碑最好。像陈友谅接管徐寿辉的地盘以后,为了同朱元璋对抗,加税比元朝还要高,毫无疑问是自取灭亡。第三,明玉珍大力开发田地,实行军屯政策,不滋扰百姓。第四,继续推行明教弥勒教的习俗,表明他是天完红巾军的继承者。对巴蜀地区佛老传播采取遏制方式,也是为了传播天完红巾军在巴蜀地区的影响。
可惜天统四年(),年仅三十七岁的明玉珍就因病在重庆辞世,把大夏国的基业留给了他的儿子明升、妻子彭氏和文武群臣。临终前,明玉珍留下遗言:“中原未平,元人未逐,予志不能遂也,此殆天意。今西蜀险塞,予没后,汝等同心协力,但可自守,慎勿妄窥中原,亦不可与各邻邦构隙。”之后五年,已经驱逐元朝的朱元璋派兵西进巴蜀,明升抵抗不敌,就归顺了明朝,被封为归义侯,接着从重庆迁到了应天府(今江苏省南京市)。
二、明玉珍的后人为何会在朝鲜韩国?
明升继位时年仅十岁,改元“开熙”,由母亲彭氏辅佐事务。明玉珍安葬于今重庆江北区江北嘴,称永昌陵,庙号太祖。年,这一墓地被发现时,占地仅15平方米,几乎没有什么陪葬品,除了棺椁木材质地比较好,难以相信这是一个皇帝的墓葬,比其他一些贵族墓葬都不如,一度被传为有史以来最寒酸的皇帝墓葬。恰恰证明,明玉珍获得当时和后人的称赞货真价实,他的确非常简朴、爱惜民力,收获巴蜀民众拥戴不是浪得虚名。
明玉珍的儿子明升少年时喜欢读书作文,品性纯良,右丞相万胜与知院张文炳之间关系不和,万胜暗中派人杀死张文炳。张文炳与明玉珍的养子、内府舍人明昭交好,明昭假托太后彭氏旨意,召万胜入宫议事,缢杀万胜于崇文楼下。万胜过去是明玉珍最得力的勇将,立功最多,他被处死,巴蜀人大多同情他。这时,另外的大臣戴寿和吴友仁又忌惮明昭,内部陷入一团糟。
明玉珍最器重,曾比喻为诸葛亮的文臣刘桢做右丞相也只有三年就去世。洪武元年(),朱元璋攻下大都,明升送信祝贺。次年,朱元璋派使臣来征求木材。出于两邦先前关系融洽,明升便将巴蜀特产木材献上,朱元璋以玺书作答。同年冬天,朱元璋以中原大朝自居,派平章杨璟谕示明升及早归附,明升表示不满。
影视剧中朱元璋的剧照
洪武三年(),兴元守将献城投降。不久,朱元璋借口征伐云南,派使者前往巴蜀借路,明升认为是“假途灭虢”的计策,也不同意。次年正月,朱元璋命征西将军、中山侯汤和率左副将军、江夏侯周德兴,右副将军、德庆侯廖永忠等领荆襄水师由瞿塘峡直趋重庆。征虏前将军、颍川侯傅友德统副将军顾时等领河南、陕西步骑由秦陇直趋成都,开始武力征服巴蜀。
大夏军阻挡了一阵,但很快不敌。北面江油、绵州等失陷,明军一路奔向汉州(今德阳广汉市)。东面明军占据夔州,逼近重庆。明升大为恐惧,右丞刘仁劝他逃奔成都。母亲彭氏哭着说:“我们可以去成都,但也只能延长旦夕寿命。大军所过,势如破竹,我们不如早一点投降,以挽救百姓的性命。”明升无奈,派遣使者携带奏章乞降。明升反绑双手、车载棺材,与母亲彭氏及官属前往明军大营投降。
明升投降后,迁往南京应天府居住。据说曾和红巾军另一义军首领陈友谅的儿子陈理会面互相发牢骚。二人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朱元璋正在整顿朝局,担心他们受人影响,成为被他人利用的因素,就派人将他们送到遥远的高丽国安置。
洪武五年()五月,明升、陈理一行二十七人被送达高丽,受到王氏高丽末代君主恭愍王王祺的接见。王祺本是元朝驸马,王后奇氏大他好几岁,但二人感情非常好。随着元朝被驱逐,王祺为了苟延残喘,只有改换门庭臣服明朝,当时对明朝安排的事务都满口答应。赐给明升布匹等,封赠华蜀君,表明他是来自中华巴蜀之地,时年十八岁。
明升娶高丽总郎尹熙王之女为妻,留下有四子。王祺把延安、白川两地作为领地供给明升一家。高丽的延安为古郡,与白川郡相邻,属于今天朝鲜南部的延白平原黄海南道,与韩国仁川市毗邻。还将松都(今朝鲜开城)北部梨井里的兴国寺送给他作为邸宅,配以奴婢,明升在高丽的生活是无忧的。但陈友谅的儿子陈理就比较糟糕了,陈理到高丽以后被封陈王,头衔很大,但生活却比较艰苦。
影视剧有关高丽恭愍王和王后奇氏的剧照
李氏朝鲜以后,史料上屡屡见到李氏国王接济陈理生活的记录。如建文三年(李朝太宗李芳远元年),李朝李芳远赐给陈理一些田地。太宗三年十一月,李芳远赐陈理一名婢女及米豆。四年六月,李芳远赐陈理米四石,酒十瓶。两年后陈理病死,只有一子陈明善。李朝礼部赠米豆五十石、纸百卷、赐棺椁,生活上已经十分困顿。
最后,明升在朝鲜何时死记载比较矛盾。朝鲜《太祖康献大王实录》记录,洪武二十六年,李成桂建立李氏朝鲜的第二年(),明升的长子明义就向李成桂致哀:“告其父殁”。明升其实比陈理还小一岁,如果洪武二十六年病故,享年三十七岁,可以说英年早逝,而且和他父亲明玉珍病故时年纪相同。但目前资料却一般都记录明升是死于年,比陈理还多活了八年,却并没有揭示有什么依据。
不管怎样,明氏子孙此后在半岛代代相传,据说如今明氏的朝鲜族子孙多达4万多人,还专门成立过一个宗亲会。尤其在韩国的明氏后人经常派代表不远万里到重庆访亲祭祖,表达对六百年前先祖明玉珍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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