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东升
母亲一生最大的心愿，不是爬泰山，不是看大海，而是到贵州看望她的二舅、我的舅姥爷。
我的舅姥爷是解放前入伍的老兵，出生在朝城镇牛庙村一个农民家庭。年，家乡进行土地改革后参军入伍，成了共和国成立前第一批解放军战士。后来随部队打到贵州、云南一带，最终在贵州都匀转业，在黔南州党校离休。
母亲从小经常住牛庙姥娘家，姥爷姥娘和舅舅对她很好，特别是她的二舅对她很疼爱，她也很怀念童年时的快乐时光，但是由于二舅姥爷在贵州安家，十年八载回不来一次。每当与我念叨起二舅姥爷的事和对她的好，就想去贵州看望他。
记得二舅姥爷最后一次回老家至今已经二十余年，当时我刚参加工作第三年，二舅姥爷在商庄我的姥娘家住了几天，我还和姥爷老娘、二舅姥爷吃了顿饭，向他汇报了这几年参加工作的情况。
二十年来，舅姥爷上了岁数，他这一代的老人都已谢世，他也就不愿在回老家了。可是母亲对舅姥爷的思念与日俱增，总是向我念叨：该去看望你舅姥爷了。可是从莘县到贵州都匀，三千多华里路，不是说去就去的。
终于在去年初下决心要去贵州了，我陪着去，坐火车去。商量着，夏天来了，母亲说等收了麦子，种上秋庄稼再去吧。拖来拖去，就到了八月，准备买火车票的时候，有个朋友准备去南方，愿意绕道贵州捎我们单程，回来时就不再走贵州了。母亲终于可以给舅老爷打电话，准备去看他。
当天，从莘县出发，晚上住在荆州。第二天陪母亲看长江。中午赶到凤凰古城吃饭。由于是路过，就匆匆走过沈从文先生故居，来到沱江边，看了看秀丽的沱江、别致的吊脚楼。秀美的凤凰古城并不能延误我们探亲的步伐。短暂的一瞥，我们又赶路了。过了凤凰就进入贵州境内，过铜仁、凯里，转向南下的高速，舅姥爷的都匀就在眼前了。
太阳在都匀西山缓缓落下时，终于见到舅姥爷。舅姥老爷已经89岁了，身体依然很硬朗，瘦瘦高高的个子，背一点也不驼。走路依然很利索。一同接我们的还有舅姥娘。原配舅姥娘早已去世，这个舅姥娘是后续的，当地人，布依族，舅姥爷喊她老罗，和舅姥爷一样，很干净利索。
见面后，母亲就与舅姥爷诉说他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吃了不少苦，现在生活好了，所以，也有心情和条件来看他。舅老爷也回忆起这么多年他对家族的付出，又说道他自己的子女的现状。他们说他们的，我就在都匀城走走逛逛。
舅老爷住在现代城的临街高层住宅楼，医院，中间隔着文峰路，顺着文峰路向下走，就到了剑江，剑江并不宽，江水也与凤凰的沱江一样清澈。都匀城就建在剑江两岸的山谷里，山谷时宽时窄，城市也跟着时宽时窄。有河就有桥，都匀的桥个个都有名，各有特色，都是有彩色画廊的廊桥，能遮风挡雨，故又叫风雨桥。著名的有百子桥和文峰桥。所以，都匀被称为山水桥城。
百子桥就是桥城的龙头桥，又称唐家桥，为清朝当地乡绅唐文生独资修建，百子之名典出《诗经》（大雅思齐）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乃文王百子之由。当年唐氏夫妇半百无子，欲架桥行善，以求得子，故又名百子桥。
文峰桥桥名源于桥南附近的文峰塔，文峰塔始建于明万历年间，为五层木塔，年久倾毁后多次重修，现为七层实心石塔。文峰桥桥身比百子桥长很多，少数民族风格的彩色层叠飞檐式廊桥，从外观气势上看要比百子桥宏伟。
都匀的夜色美的无法描摹，夜幕降临后，灯火阑珊时，漫步于剑江河畔，河畔的路灯和桥上的七彩灯光把剑江河装扮成彩色长龙，由北向南绵延二三十里，让你留恋忘归。
都匀建在山谷里，城市用地很珍贵，所以街道不宽，人行道非常窄，人行道与街道用护栏挡着，如果想横穿马路，必须走专用通道或过街天桥。附近的山民用竹扁担箩筐挑着水果和普通山货在窄窄的人行道上排开，一般男人少，中年妇女多，穿着朴素的民族服装，皮肤黑黑的，个子矮矮的。
母亲与舅老爷诉说旧事，我就爬都匀附近的小山，都匀是个山城，少不了与小山有关的公园，其中最著名的数东山公园和西山公园，森林茂密，乃避暑佳境。由于东山公园距舅姥爷的小区不远，我就一个人按照高德地图导航上山，还是走错了路，登上东山公园南面的一个小山头，上面有都匀电视转播塔。也不是俯瞰都匀城全貌的最佳地点，于是继续问路，重新爬山，登到半山腰时，实在走不动了，有放弃的念头，等歇过来后，接着向上爬。
这时母亲打电话让回去，舅姥爷的大公子我的大表舅和表妗子回来了，由于已快到山顶，不能前功尽弃呀，终于艰难地登上山顶的魁星阁，俯瞰都匀全城，古朴与现代两个特色并存，青山秀水，古朴美观的桥，高楼林立的现代化城市，好一副人与自然完美结合的巨幅画卷。
中午吃饭的时候，舅老爷问我还想去附近什么地方，我说来一趟贵州，不去遵义，有点遗憾，舅老爷就安排大表舅，周一回贵阳上班时拉着我到遵义转一圈。
在都匀的第三天，大舅和大妗子陪我去遵义逛逛，由他的儿子小伟开车，11点钟进入遵义市区，直接到遵义会议会址，遵义会议会址免费向游人开放，凭身份证就可进入。遵义会议会址分为会议旧址和纪念馆两部分，遵义会议旧址原系国民党29军2师师长柏辉章的私宅，为砖木结构中西合璧的两层楼房，原陈列着遵义会议会议场景塑像，后来由于楼房陈旧，重建会议陈列馆，并将会议场景重新新复原。遵义会议会址后门外面是仿古风格的红军街，走进每一处餐馆、商店，浓浓的红色元素扑面而来。穿着灰色红军帽和服装的店员热情的和你打招呼。
午饭后就匆匆离开遵义，大舅和妗子回贵阳，我再从贵阳乘公交回都匀，回到舅姥爷家时，舅姥娘已准备好晚饭，照列是都匀式菜肴，与鲁菜风格完全不一样，吃不习惯，舅姥爷仍然陪我喝几杯高度习酒。
由于全部行程都在舅姥爷家吃饭，没有机会品尝一下都匀的特色小吃。我就寻访能品尝都匀毛尖茶的去处。在舅姥爷住处不远处有一处商业城叫南州国际，紧邻大街的门店中就有一处卖都匀毛尖茶的，年轻大方的女店主姓郑，我走到茶店，她的父亲是都匀匀盛茶叶有限公司总经理，正在店外亲自手工炒茶，把刚采摘的鲜嫩茶青在热锅上反复手工翻炒，我品的就是现炒的正宗都匀毛尖茶。其实都匀毛尖是全国十大名茶之一，毛泽东主席亲自命名，名气比其他地方的毛尖还大，只是离山东较远，很少有专卖都匀茶的经销商，不亲自品尝，你体验不到那种隔夜留香的妙处。
探亲的行程排的很紧，转眼到了返程的时间，离开都匀的前一天，我不再出门逛街，专门陪舅姥爷说话，因为这次都匀之行，我还有一项特殊任务，就是让舅姥爷叙述他从参加解放军到光荣离休一生的战斗经历，形成文字保存起来，以励后人。
舅姥爷名叫周庆波，生于年9月26日，朝城镇牛庙村人，在家排行老二，当时家里很穷，年土地改革，家里分到田地后，为积极支援前线，经村里老红军孙大坤的三弟介绍，他加入部队，在冀鲁豫第二军分区后方部队被服厂工作。同年8月，刘邓大军过黄河，拉开解放战争的序幕后，后方部队全部编入作战部队，奔赴前线。他随部队从朝城刘菜园出发，过范县北关，从范县东南过黄河，部队归属华野十一纵队，属于粟裕的部队，活动在梁山、郓城、汶上一带。在部队曾见到同村老红军孙大坤，时任冀鲁豫第二军分区政治部主任。
年济南战役打响后，舅姥爷的部队负责打援，济南战役结束后，随部队到宁阳、泗水靠近津浦路的孟林一代，全团开大会，他由机关下派到联队。部队在苏北丰沛萧砀一带寻找围歼国军的战机，他任副班长，接着任班长。淮海战役期间，参加了打黄伯涛和黄维兵团的战斗，在双堆集战役中，打的敌人没吃的，杀马杀驴，为填饱肚子，纷纷投降。
淮海战役后，部队在项城整军，到荣花寨扩军时，所在部队改成人民解放军第十七军，年4月，南下大别山归入刘邓二野领导，接着从安庆西过长江，一路向南追歼国军，国军兵败如山倒，解放了余山东车站。在金溪县休整时，舅姥爷病了一场，打摆子。病好后，在机枪连二连任文化干事，一直干到年。年秋天，部队从江西南昌向西一直打到湖南长沙，接着继续向西打到贵州，参加了解放大西南的战斗。后在贵州剿匪，先在毕节金沙，后到黔东南的镇远、三穗、岑巩、台江驻军，进行土改、清匪、反霸。
年，舅姥爷到修文县步兵学校学习，后到云南部校继续学习深造，年秋收后毕业，分配到贵州修文，在麦家桥整军后，任17军49师团3营机枪连指导员，年授中尉军衔。年入川剿匪，平定藏族彝族叛乱，升为大尉军衔。在连队干了11年，年调入团司令部3营任教导员，年转入云南文山州广南县武装部任副政委，在广南县支左，任革委会主任，后从广南县调文山州商业局任第二书记，实际是行政负责人。年正式转业到贵州黔南州党校，原拟任副校长，先任办公室主任，后任行政科科长，因受曾经支左的影响，职务上未再提升，年6月，按正县级待遇离休。
舅姥爷介绍完他一生的战斗经历后，我翻拍了他年轻时的戎装照片，年轻时就是英俊高大的英武军人，如今九十岁了，依然风姿不减当年。中午吃饭前，我和母亲与舅姥爷、舅姥娘合影留念。由于回家的行程已经定好，舅姥爷也不再埋怨我走的太心急。按照舅姥爷的安排，由于大学生开学期间车票紧张，我先买都匀到贵州的火车票，建坤舅负责为我们买贵阳到聊城的卧铺车票。
临行这一天上午，舅姥爷为我们准备好该带回去的的东西。由于舅姥爷撑不了车辆颠簸，就委托舅姥娘把我们一直送到火车站。直到我们进了检票口，舅姥娘才回去。在回贵阳的火车上，看到舅姥爷的剑江、舅姥爷的山城，迅速的向后退去，渐行渐远，最后隐没于群山之间，隐隐有一丝惆怅，下次再来，又是何时？
到贵阳火车站后，建坤舅安排正值班的儿子小伟办理补票事宜。我和母亲先买贵阳到凯里的车票进站上车，小伟弟弟陪我们上车找乘务员交钱补票，办理完手续，安排乘务员照顾好我们，就下车了。乘务员说，放心吧，山东的火车，乘务员大都是山东人。原来K次列车是从山东烟台开往昆明的往返车，归属济南铁路局。
这次都匀之行，母亲了却了一生最大的心愿，心情非常好，好像年轻了十岁，所以在回来的火车上，精神头十足。就这样，火车载着我们，过沅江、湘江、赣江，由南昌一路向北，过长江、淮河、黄河回到聊城，结束了愉快的都匀之旅。
回来的路上，我问母亲，如果舅姥爷身体很好，我们再看他时，是开车还是坐火车，母亲说：开车。其实，我也愿意开车。真是山水有情，抵不过浓浓的亲情，千山万水阻隔不了浓浓的亲情，由于都匀有慈祥亲爱的舅姥爷，让都匀的山、都匀的水、都匀的桥，都那么亲切，不再去一回，对不起舅姥爷，也对不起都匀。
这次都匀之行，我还发现舅姥爷的一生是光辉战斗的一生，是解放大西南战斗过程中成长起来的最早的共和国卫士，是莘县人乃至山东人在贵州的优秀代表，也是我们家族的骄。下次都匀执行，一定把舅姥爷打淮海战役到解放大西南战役的战斗历程详细记述下来，以励后人。
祝愿舅老爷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期待与都匀再次相逢！
作者简介：王东升，山东莘县人，在市场监管局工作，省散文学会会员，市作协会员，在国家和省级报刊发表散文、诗歌多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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